煮一锅

远星孤屿

※ 真的是罐鸡 ，之前那篇现实向的，因为被鸡仔各种采访打了下脸，我需要缓一下。

01、

 

即便已经成为了成熟的成年人，赖冠霖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圆滑的处理职场关系。

几次的推手拒绝最终还是没能止住客户的劝酒，几杯冰凉的啤酒下肚，过了许久，灼烧感从胃部升腾连接着血管直冲上大脑，后脑勺的疼痛仿佛触及到神经末梢，太阳穴有种强烈的刺痛感，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散场时，对面一个年长的客户过来拍了拍他的背部，称赞他的年轻有为。

他觉得胃部一股不适感，感觉快要吐了出来。

撑着脸笑着送走了客户，他跑去厕所对着马桶吐了个爽快，之后走到洗漱台用力的用水扑到脸上，这让他清醒了很多。

走出酒店的时候夜已深，沿着街的那些商铺的霓虹灯牌挨个熄灭，大街上传来卷帘门拉起的嘎啦声，经过耳朵传到了大脑，像是谁强制在他大脑摆了一个钟摆来回的晃荡，一下一下。

他拿出电话给经常照顾生意的一个代驾司机打了过去，代驾司机的声音带着诚恳的语气致以歉意，表明他因为家里母亲生病并不能赶过来。

赖冠霖安慰了几句挂了电话，望着寥无几人的街道，他从臂弯里的西服口袋里拿出烟盒，磕了两下烟盒底，将烟叼在嘴里，思考了半分，最终没有点燃它。

他步行到了最近的地铁站，挂在地铁口的金属板上刻着红色的字标注着地铁的运营时间，他借着路灯看了手腕上的表，确认了时间，推算着自己是否还有可能赶得上末班地铁。

他已经许久没有坐过地铁，面对自动售票机的屏幕上那些五颜六色环成各种奇形怪状的线条感到有些陌生不已，该坐几号线？离他家最近的地铁站是哪里？他用手机搜索后，买好了票，进了地铁站。

夜晚的冷感浇筑着整个地下城市，地铁站内等待的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赖冠霖走了两步，站在离楼梯最近的那个门。

玻璃门能映出他自己的模样，他抬头看了一眼，觉得眼前的人陌生不已，这让他装模作样的扭过了头去查看挂在地铁站里显示屏上的到站时间。

从隧道的黑暗里能看到驶来的列车灯光点点，还能听到地铁擦过轨道的声音，这让他心上油然而生一种恐惧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踏进了车厢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环视了下四周，整个车厢十分的空荡，只有一个人抱着包在整排座位的角落里窝成一团睡得正香，灰色的双肩包上还挂着掉了些毛有些变了形状的鸡玩偶，显得格外的不搭。

赖冠霖觉得地铁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可以将整个城市连接到一起，也可以让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相见。他有多久没见到柳善皓了？他想他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那么多。

因为看到柳善皓的那个瞬间他觉得他的眼泪快要掉出来了。

 

 

02、

 

柳善皓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他十五岁，回到了和赖冠霖初遇的高中。

他沿着教学楼通往小卖店带着塑料顶板的廊道一直往前走，对着的那面墙是他们高中有名的告白墙，一整面的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便签条，匿名写不同告白的字句，包含着少年少女们十五六岁内心涌动的小秘密。

告白墙侧面的那座墙摆着两个自动贩卖机，两个贩卖机中间间隔着一些距离，那里正是令柳善皓自我得意的秘密基地。十五岁的他总是会在参加社团活动前的那段时间里躲在这里，吃着妈妈特意准备的下午餐便当，有时看看天上的云朵，有时会有猫咪路过，他便会屏住呼吸，偷偷地弯着身子，试图凑近猫咪摸一下，但总是在半途中，猫咪变到惊吓，快速的跑掉。

柳善皓晃了晃手中的便当盒，像平时一样带着愉悦的心情走向秘密基地，却发现自己的秘密基地已经有了外来人的来访。是赖冠霖，十六岁的赖冠霖。

赖冠霖一只腿蜷起，伸直了另一个腿，靠在其中一个贩卖机上就睡着了。那只总是看到柳善皓就逃跑的猫咪，安逸的窝在赖冠霖的怀里还打着呼，赖冠霖的手放在猫背上。

柳善皓心里诽谤了那只没有良心的猫咪两句。盘腿就坐下了赖冠霖旁边，都说了美人是秀色可餐的，看着赖冠霖的睡颜，感觉便当的紫菜包饭都香了好多。

高中的时候赖冠霖的名字谁没听过，走过路过班里班外的传说。柳善皓还记得，演讲会比赛，学生会致辞，篮球比赛，好像哪里都有赖冠霖，可每次柳善皓也只是远远的看着赖冠霖。不是有谁说过，有些人出生就带着七彩光环，赖冠霖就是这样的人，不是一般人能够靠近的。

“但明明也会偷懒在这里睡觉，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一样嘛。”

柳善皓小声的吐槽，往嘴里塞了紫菜包饭卷，鼓着自己的腮帮子咀嚼着，可能吃的太忘我，旁边人什么时候转醒的柳善皓根本没有注意到。

赖冠霖突兀的一声“那个，我也想尝尝。”把柳善皓吓得差点把手中的便当盒子给扔出去。赖冠霖这人还是带点气场的，尤其说话的时候，柳善皓恭顺的把自己的紫菜包饭送到赖冠霖面前，赖冠霖搂好怀里的猫咪，挺直了背部，慢慢的坐好，也毫不客气的就伸手了。

柳善皓抬头望了望天，和赖冠霖三三两两的把便当盒里的紫菜包饭很快就瓜分完了。好像没怎么吃饱，柳善皓摸了摸肚子，吧唧下来嘴巴。赖冠霖怀里的猫咪醒了过来，小猫乖乖的趴在赖冠霖身上，舔着赖冠霖的手指。柳善皓马上伸出手，也想去触碰一下猫咪，猫咪却马上炸了毛。

“为什么只凶我一个人啊。”柳善皓悻悻地想要收回伸出去的手，途中却被赖冠霖截住了，他抓着了他的手腕，然后引导着他轻轻的抚摸着猫咪。炸毛的猫咪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他只是害怕你会伤到它，现在你看它已经对你解除警报了。”赖冠霖顺着柳善皓的手把猫咪移交到了柳善皓的怀里。

“你喝什么？”赖冠霖站起身，站在贩卖机前面。

“雪碧。”听到柳善皓的答案后，赖冠霖轻轻的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钱投进贩卖机。

柳善皓伸手去接赖冠霖递过来的饮料，赖冠霖却弯下腰，坏心的越过他的手，将饮料罐贴着柳善皓的脸上滚了两圈。他凑在柳善皓的耳边低声的说，“一年六班的柳善皓同学，你的紫菜包饭很好吃哦，谢谢你。”赖冠霖把雪碧放到柳善皓的手边，朝他挥了挥手，“我要去社团活动了，先走了。”

赖冠霖笑的很好看，柳善皓傻傻的看着赖冠霖挥完手转过身向前迈开了步子离他越来越远，柳善皓这才反应过来伸出了手，话语梗在嗓子眼，梦里的他焦急万分，别走啊，我还有话要说的。

 

 

03、

 

那个时候他想说什么来着？

 

柳善皓慢慢的睁开眼睛，抬眼看了自己正坐在车厢里，对面的车窗上能看到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人，这张脸他曾经熟悉无比，他侧过脸微微抬起头，凑到赖冠霖的耳边，像梦呓般轻轻地的说道。“赖冠霖，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根本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应答，柳善皓惊慌的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撞在了横栏上，怀里的包也跟着他的动作掉到了地上，他捂着头，疼痛的感传来，这让他清醒的认识到这并不是梦。

怎么一觉醒来，都能大变活人了。难道自己在梦里还会使用魔法了，柳善皓不可置信地又是揉又是拉着自己的脸。

赖冠霖看着面前的人夸张的几个动作，上扬了嘴角有点想笑，即便很久没见，柳善皓还是没变，总是会做出让自己意外的反应。赖冠霖走过去帮柳善皓落在地上的包捡了起来，塞到柳善皓的怀里，柳善皓抱好自己的包，抬头看了赖冠霖一眼，又撇过了头。

“柳善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赖冠霖凑近了柳善皓。

赖冠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精的味道，熏得柳善皓有点晕晕的。柳善皓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包。

“我怕你打我。”柳善皓说的很小声，但他知道赖冠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实在太让他紧张了，如果能赶快到下一站，有人能走进这个车厢打破现在这个局面就好了，或者干脆到了下一站就下车逃跑吧，柳善皓心里不禁打起小算盘。

赖冠霖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打了柳善皓的脑袋一下，然后把手放在了柳善皓的头上，揉了揉柳善皓刚刚撞到的地方。“好了，我打完了，你不用怕了，可以看我了。”

柳善皓一直觉得自己有个坏毛病，就是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太听赖冠霖的话了，因为他下意识地便顺着赖冠霖的话转过头来看着赖冠霖。

赖冠霖变了，柳善皓甚至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变了，和三年前记忆中的那个赖冠霖比，模样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细微的话也就只是头发稍微短了一点，眼底下的黑眼圈变重了，穿的更加干练了，明明改变的并不算多，可就是哪里让他觉得赖冠霖变了，变得让他有些不认识了甚至有些陌生，柳善皓盯着他看，眨了眨眼睛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为什么在哭啊。”赖冠霖慌张地用大拇指擦了擦柳善皓眼睛里掉落的水珠子。赖冠霖触碰到柳善皓脸部的动作让柳善皓不禁瑟缩了一下，他撇开了赖冠霖的手，用手背用力地蹭了蹭自己的眼睛。

“你知道的，我眼睛很容易干的，一难受会流生理眼泪，没事的。”柳善皓胡乱扯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赖冠霖担忧的看着他，却也没敢再次伸手。

整理好情绪，柳善皓才发现两人站的距离很近。谁知道和三年没见的老朋友该怎么开口说话，虽说已经说了几句，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

“你在哪站下啊？”打破这奇怪尴尬氛围的是赖冠霖。

“啊？”柳善皓眯着眼睛看了看地铁站上面闪烁提示的小灯。

“我下下一站就下了。”柳善皓确认好自己要下的站，回答到，抬头看到面前人弯了弯嘴角。

“真巧，我也下下一站下。”赖冠霖右脸的酒窝都笑了出来。

柳善皓还是觉得这一切像是在梦境中，睡了一觉，几年没见的人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明明他这几年一直在这个城市里面，却没有再见过赖冠霖，他一直以为赖冠霖早就离开了这个城市，他最近在干什么？过的怎么样？话语悬在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一起走出地铁站，柳善皓用力的深呼吸，像是想把自己所有面对赖冠霖的胆小都吐出来一样。“左边还是右边？”柳善皓指了指道路，他也没搞懂此时此刻的自己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呢，如果在此和赖冠霖分别的话，下次还会见面吗？

“右边。”赖冠霖答道。

柳善皓愣了一下。哦，好吧，他也是走这个方向。

进入深夜的城市很安静，晴天过后的黑夜没有云层的遮挡，星星看上去很亮，柳善皓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嘟囔了两句。他听到赖冠霖在叫他，赖冠霖正停下了自己前进的脚步等他，柳善皓迈了两步重新回到了赖冠霖的身边。

“你最近怎么样？”赖冠霖问他。

“很苦咯，天天加班。你呢？”说着柳善皓还吐了吐舌头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自己开了个公司也很忙。”赖冠霖耸了下肩膀，他故意往后了一步，颠了颠柳善皓背包的底部。“好重的样子，背了什么呀。”

“就一些必备品啊。伞啊，水瓶之类的，很重吗啊，我习惯了。”柳善皓扭了头，拉了自己的背包带。途中遇到24小时的便利店，赖冠霖让他站在门口等等，便一个转弯进了便利店，几分钟后赖冠霖手里拿着两罐雪碧走了出来，柳善皓伸出手，就像梦里一样赖冠霖越过他的手，将雪碧罐贴在他的脸上滚了两下 ，脸上是一阵冰凉，柳善皓的手滞空了几秒，慢慢的收了回去，然后低下了头，太像了，和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太像了，像到柳善皓怕自己眨眨眼睛，魔法就会解除赖冠霖就会从此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赖冠霖赶忙将雪碧罐撤离柳善皓的脸，慌张地给柳善皓道歉。“没事的。真的，没事的。”柳善皓抬起脸看着赖冠霖冲他摇了摇头，从赖冠霖手中拿走了那罐雪碧。

从地铁站走到柳善皓家住的小区，不过短短十分钟，赖冠霖每每轻微的脚步转向都让柳善皓会紧张一下，嘴上扯着一些有的没的走着走着便到了小区门口。

柳善皓停在小区门口，还在犹豫着到底告别说什么好，他扭头看身边的赖冠霖，赖冠霖急急的抓住他的手，“你住这里？”“嗯，怎么了？”柳善皓一头雾水。

赖冠霖觉得本来憋回去的眼泪又快出来了，他拉着柳善皓，抬头用空着的手按压住自己眼眶边缘，找了柳善皓三年，毫无音讯，可是却不知道原来柳善皓住的离他就这么近。

上天真的有够调皮，让他失望，可又给了他惊喜，如果，今天没有坐上那班地铁的话，也许他可能便会与柳善皓一直这样错过。

终于再次把眼泪憋了回去，赖冠霖看到柳善皓一脸诧异的表情看着自己，意识到他动作有些过了界，赖冠霖松开了抓住柳善皓的那只手。

“抱歉，我一时性急。我也住这个小区，在B栋那边。”赖冠霖指了指大概的方向。

“你没有住在原来那个房子吗？我的话，住在D栋那边。”柳善皓小幅度的收回了手，垂在自己的裤子边。

“嗯，因为有点事，现在那边我父母在住。就搬到这边了。”刷完了小区门禁卡，两人一起走进了小区。

“能跟我交换手机号吗？”走到分别的路口，赖冠霖掏出了手机。柳善皓报完自己的手机号，赖冠霖那边已经按了拨打，柳善皓从裤兜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手机号愣了一下，赖冠霖手机号和三年前的号码一模一样。

‘淡定点啊，柳善皓。’柳善皓在心里小声的说着，把号码存好。

“那我从这边走了？”柳善皓迈出了脚步。

“善皓啊，等一下。”身后是赖冠霖的声音。

“什么事？”柳善皓转身，发现赖冠霖还站原地。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赖冠霖看着他，向着他走了两步。

柳善皓的整个脑袋挨在赖冠霖的肩膀上，两具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赖冠霖把他箍的实在太紧了，甚至赖冠霖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身体传来的温度和有些喘不过气的实感都在跟柳善皓宣告着这看上去像是梦境般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柳善皓那个瞬间突然明白了自己在车厢里看着赖冠霖的时候哭了的原因。

他太想他了。

可时光把记忆中那个骄傲的赖冠霖变了模样，他好像突然从当年那个大孩子长大成为了一个成熟又温柔的人，这让柳善皓太难过了，没有陪伴着赖冠霖一起经历成长的这三年时光，让他难过的想哭。

他想，他的星星，他的superstar赖冠霖怎么就偷偷地长大了呢。

-TBC